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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网遍布的祠堂里,他跪坐在供桌前的空地上,旁若无人地喃喃叙话,兵荒马乱中被田师爷抢抱出府、脸上抹了泥一路颠沛流离靠要饭挣扎着活着走到屏州、被叶斗天收养、念书习武混绿林、做了啸然寨大当家,随后,出兵灵州……他一路滔滔不绝地讲,二十年人生路,侯门娇子到江湖浪客,平素孤鹜城里死了只鸡这种芝麻大的小事都能被说成一段跌宕传奇的伶俐口齿,如今说到自己,却一字一句都说得平淡,不喜不悲不怨不嗔,欺凌受辱皆成过往,家仇国恨恍若烟云。
只他口若悬河不愿停歇一般地倾诉着,从从容容的模样,仿佛闲话家常。
他说的私事,就是回京祭祖。
一身青袍的洛云放一言不发,摘下斗笠,学着他的样子把手中三炷清香插进香炉,后退半步,默默站在他身侧后方。
烛移影摇,光影交错,一跪一立的两人身影交叠,落在地上,仿佛只有一道狭长暗影。
燕大当家的叙述已经从孤鹜城里臂膀雪白的舞姬转到离河冰面下狼狈挣扎的倪文良:&ldo;从前二伯爱念叨,说倪家不安分。
孙儿绕路去蓟州看了一眼,现在倪文良还在锦阳城外守着进不去。
那地方,好几家都惦记着。
往后倪家要过好日子没那么容易。
从前的事,谁落井下石,谁趁火打劫,这些年孙子都查清楚了,列祖列宗就放心吧,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rdo;话音顿了一顿,他垂头&ldo;嗤‐‐&rdo;一声轻哼:&ldo;咱们家祖祖辈辈都耗在武王关上了。
先国后家,攘外安内,连田师爷都劝我。
得了,那就这样吧,咱们燕家人打下的江山,就还得要咱们燕家人来守。
回头等拿下了武王关,我再往死里整他们。
&rdo;说到这里,似心有灵犀,他回头朝洛云放望了一眼,见洛云放轻轻颔首,便抬手指了指,扭头对满屋的虚无说道:&ldo;这是洛家二房的云放,以前来咱们府上做过客。
对,被我扒了裤子的那个。
&rdo;洛云放狠狠瞪了他一眼,燕啸咧开嘴,露出进府后的后来洛家那边也没说什么,护国公府势头正盛,各大世家莫敢掠其锋芒。
祖父亲自带着他上门去给人家赔礼。
迥异于风格粗犷拙朴的护国公府,一屋子大才子的洛府装饰更显清雅,连门口那两只石狮子脚边磕破了一块的石球都能引经据典掰出个子丑寅卯来。
小小孩童不懂什么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把玩着手里精巧的白瓷茶盅只觉爱不释手,滑不溜丢的,就像那天被他小心翼翼勾着手指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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